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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半农送给鲁迅的书

2004-05-07 11:30:00 来源:博览群书 赵丽霞  我有话说

在鲁迅藏书中有刘半农著、译、编的作品九种,其中四种是有题词的赠书,这个数量在鲁迅藏书中是少有的,足见两人关系的密切。

没有题字,鲁迅日记也没有受赠记载的有四种:1

926年北新书局印行的《太平天国有趣文件十六种》、《何典》,1927年北新书局印行的《国外民歌译》,1932年北新书局印行的《中国文法讲话》。其中《何典》鲁迅作了题记,随后还写了《为半农题记〈何典〉后,作》。《何典》是一部用方言俗谚写成的章回小说,清过路人编,缠夹二先生评,刘半农校点。鲁迅在题记中对刘半农的校点提出了中肯的意见:“我看了样本,以为校勘有时稍迂,空格令人气闷,半农的士大夫气似乎还太多。”这批评却使“半农颇不高兴了”(鲁迅《忆刘半农君》)。鲁迅对刘半农的校点确实很不满意,在川岛校点《游仙窟》时,鲁迅就提醒道:“至于书头上附印无聊之校勘如《何典》者,太‘小家子’相,万不可学者也。”

《鲁迅日记》第一次出现刘半农的名字,是在1918年2月10日(这一年的除夕):“晚刘半农来。”关于这次会面,鲁迅仅有这短短的五个字的纪录。在中国人非常看重的除夕的夜晚,刘半农为何造访?他们谈了什么?刘半农的充溢激动心情的白话诗《丁巳除夕》,再现了这一历史情景:

主人周氏兄弟,与我谈天:

欲招缪撒,欲造“蒲鞭”。

说今年已尽,

这等事,待来年。

“缪撒”现在通译为缪斯,司文艺的女神。“蒲鞭”,半农自注:“蒲鞭一栏,日本杂志中有之,盖与‘介绍新刊’对待,用消极法笃促翻译界之进步者,余与周氏兄弟(豫才,启明)均有在《新青年》增设此栏之意。唯恐一时恐有窒碍未易实行耳。”这首诗发表在《新青年》4卷3号上,同期上还刊有《本志编辑部启事》,“本志自4卷1号起……所有撰译,悉由编辑部同仁公同担任,不另赐稿。”这同人中有刘半农,也有鲁迅。这一年的4月2日,鲁迅完成了他的第一篇白话小说《狂人日记》的写作,发表在5月《新青年》第四卷第五号上。从这个时候开始,刘半农成了补树书屋的常客。他们经常会面,书信往来也开始频繁。鲁迅有时将稿件交给他,有时托他办事,他们还一起参加朋友的聚谈。对五四时期的刘半农,鲁迅评价很高:“当然更是《新青年》里的一个战士。他活泼,勇敢,很打了几次大仗。譬如罢,答王敬轩的双簧信,‘她’字和‘?’字的创造,就都是的。”(《忆刘半农君》)。

1920年刘半农赴欧洲留学。1925年回国后任北京大学国文系教授,这时他们交往依旧。1928年刘半农在《语丝》第四卷第九期上发表《杂览之十六・林则徐照会英吉利国王公文》,其中说林被英人俘虏,并且“明正了典刑,在印度舁尸游街”。《语丝》第四卷第十四期刊登了读者洛卿的来信,指出了这一错误。这引起刘半农的强烈不满。鲁迅在《我和〈语丝〉的始终》中谈到此事:“自从我万不得已,选登了一篇极平和的纠正刘半农先生的‘林则徐被俘’之误的来信以后,他就不再有片纸只字。”这一年在上海,在李小峰邀请的宴会上两人碰面了,“那时候,我们几乎已经无话可谈了。”(鲁迅语)他们俩的疏远则在这以前,据鲁迅说是刘半农留学法国以后,原因是自己“懒于通信”。随着“半农渐渐的居了要津”,他的一些做法引起了鲁迅的反感:如禁称“密斯”,“不断的做打油诗,弄烂古文”,挖苦学生用别字等,鲁迅多次著文予以批评。鲁迅在写给友人的信中,对刘半农的行为感到困惑:“刘博士之言行,偶然也从报章上见之,真是古怪得很,当《新青年》时,我是万料不到会这样的。”(1932年6月8日致台静农信)鲁迅慨叹:“当时的白话运动是胜利了,有些战士,还因此爬了上去,但也因为爬了上去,就不但不再为白话战斗,并且将它踏在脚下,拿出古字来嘲笑后进的青年了。”(《“感旧”以后》)

1934年刘半农去世,鲁迅作《忆刘半农君》,沉挚深情地纪念这位昔日的朋友:“现在他死了,我对于他的感情,和他生时也并无变化,我爱十年前的半农,而憎恶他的近几年。这憎恶是朋友的憎恶,因为我希望他常是十年前的半农,他的为战士,即使‘浅’罢,却于中国更为有益。我愿以愤火照出他的战绩,免使一群陷沙鬼将他先前的光荣和死尸一同拖入烂泥的深渊。”

在鲁迅藏书中有四种刘半农题词的赠书:一种是1919年12月北京大学出版部出版的《中国文法通论》,是刘半农在北大为预科二年级讲课所用的讲义。线装,铅印,在内封上,刘半农用毛笔题写:“豫才兄 著者”。

一种是1926年4月北新书局印行的《瓦釜集》,书的内封中,刘半农用毛笔题写:“豫才我兄赐正 复 二十六年五月”。该书收录他用江阴方言写的民歌,是白话诗创作在体裁上的一种新尝试。取名《瓦釜集》,是“要试验一下,能不能尽我的力,把数千年来受尽侮辱与蔑视,打在地狱底里而没有呻吟的机会的瓦釜的声音,表现出一部分来。”(半农代自序)刘半农以为:“我们要说谁某的话,就非用谁某的真实的语言与声调不可:不然,终于是我们的话。”因此,他用方言写的民歌,也很带有了民歌纯朴自然的味道。“姐园里一朵蔷薇开出墙,/我看见你蔷薇也和看见姐一样。/我说姐倪你勿送我蔷薇也送个刺把我,/戳破仔我手末你十指尖尖替我?一?。”(半农自注:你=了。和,读海字之去声。戳=刺。?=以布片缚创处。)语言和情感都坦率自然。周作人用绍兴话为该书写的序歌,亦是生动有趣:“半农哥呀半农哥,/偌真唱得好山歌,/一唱唱得十来首,/偌格本事直头大。”“今朝轮到我做一篇小序,/岂不是坑死俺也么哥?/――倘若一定要我话一句,/我只好连连点头说‘好个,好个!’”。鲁迅藏书中还有一本没有题字的《瓦釜集》,毛边,没有裁开。

1926年6月北新书局印行的《扬鞭集》,刘半农在书的内封上题写:“迅兄教正 复 一九二六 七月”。该书收录了他“十年以来所作所译的诗歌小品,删存若干首,按时间先后编为一集,即用第一首诗第一二两字定名‘扬鞭’”(半农自序)。还是周作人作序。从这本书中,可以感受刘半农对口语的驾驭能力,和对新诗形式的探索与试验。其中的那首《教我如何不想她》,到今天还为人传唱。

1926年7月刘半农还将他的译作《茶花女》送给鲁迅,封面题字“迅兄教正 复 一九二六、七月”。

值得一提的还有一部刊于1933年的《初期白话诗稿》,该书影印了八位白话诗人在1917至1919年间创作的诗稿原件二十六首,都是刘半农保存下来的。刘半农用保留的当年《新青年》的稿纸写的序言和目录。内收李大钊一首,沈尹默九首,沈兼士六首,周作人一首,胡适五首,陈衡哲一首,陈独秀一首,鲁迅二首。

1933年3月1日《鲁迅日记》:“得静农信并《初期白话诗稿》五本,半农所赠。”这时鲁刘已不来往,但刘半农影印此书时,不仅收录了鲁迅的两首诗,还在序言中写下了一段感怀的话:“鲁迅先生在当时做诗署名唐俟,那时他和周岂明先生同住在绍兴县馆里,诗稿是岂明代抄,鲁迅自己写了个名字。现在岂明住在北平,鲁迅住在上海,恐怕不容易再有那样合作的机会,这一点稿子,也就很可珍贵了。”写此话时,他大概忆起了当年的情景,感伤怀念之情便从文字中流露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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